失落的中亚瑰宝:我在“巴铁”寻找另一种人间烟火(上)

      |      2024-09-11 13:32:33

  oety欧亿体育【引言】八年前对巴基斯坦友人许下的承诺,不知何时在心里埋下的“博物馆之友”的种子,三年前从石窟走廊开始认识佛教美术、知道“犍陀罗”这个名字,一年前正式加入“犍陀罗守护人”——这一切终于在这个仲春时节破土而发,我也终于正式踏上了这片神秘的土地。

  提到巴基斯坦,大家会想到“巴铁”。除此以外呢?这个与我们的喀什仅仅一臂之遥的国度,她有哪些刀光剑影的过去,又得到了什么岁月的温柔馈赠?

  第一次真实接触她,是八年前在喀什旅行,特意去了中巴边境——塔什库尔干县以及红其拉甫口岸。

  在红其拉甫,我和别的游客一样隔着边境线好奇地一窥对面的风景,对面的游客也在好奇地看着我们——他们大多身着传统服饰,上衣及膝的宽松套装,几乎看不到女性游客。近在咫尺的喀喇昆仑山脉在八月依然白雪皑皑,迎面吹来泠冽的风。两侧的中巴警察也截然不同,中方的警察是我们熟悉的严肃端正的样子,巴方警察则亲切地与我们隔着边境线合影留念。

  在塔县,我认识了第一位巴基斯坦朋友。他是一位巴基斯坦珠宝商,给我看他的绿色护照以及仅限新疆地区活动的特殊签证,给我讲述中巴两国深刻的友谊。临别他送我一块青金石项链,做工并不算精致,但足以让我诚惶诚恐。我答应他有一天会去他的国家看看风景——这个项链现在还在我家玄关最显眼的地方挂着,提醒我八年后终于践行了自己的诺言。

  再次了解这个国家,是三年前参加稻草人旅行的甘肃石窟走廊游学路线;疫情期间的旅途平添了不少波折和遗憾,却也让人格外珍惜。第一次系统地接触佛教美术、石窟艺术,第一次认识去思考到底什么是美又配得上称为美——不同是美、残破是美、繁复冗杂也是美,第一次了解这些与我们中原风情迥异的面庞眉眼来自哪里——世界的面纱又褪去了一层、也让我的好奇去向了更远的地方。也是这次旅途认识了带队的邵博士,他问我为什么来,我不假思索地说:我想成为博物馆之友!彼时,我并不准确知晓博物馆之友是什么,只知道我不满足于一次次地擦肩而过,我想与这些千年前的声音有更深的连结。

  一年前,作为纯“素人”的我加入了邵博士创立的“犍陀罗守护人”“巴米扬守护人”志愿者组织,我们主要的工作即在佛教的第二故乡——犍陀罗地区,也就是现在的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两国。我们为遗址附近村庄的孩子们开设馕课,让他们知道学习遗产保护知识可以换取实实在在的口粮,精神财富也是物质财富;我们为石窟、为博物馆制作展览标签和二维码,一些国内习以为常的科技在那里也弥足珍贵。

  从一个文博小白,到慢慢了解参与这些工作,是我与巴基斯坦的第二次“亲密接触”。这个国度变得生动、具象、触手可及。

  春节刚过, 我和其他四位志愿者小伙伴第一时间报名了稻草人的“探源犍陀罗”游学路线。三月末,我们辗转几趟终于抵达巴基斯坦首都堡,第一次真实地站在了这片我们共同为之“战斗”了一年的土地上。

  堡的机场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开阔和现代,莫名透着一股熟悉的感觉,看了介绍才知道是由中方建筑企业承建的。海关设有中国人专属绿色通道,出关后也被机场警察“特别关照”,等他跟我们的接机人联系上了才放心放行,并且叮嘱接机人把我们送到酒店再次给他报平安。

  从机场高架很快就到了我们入住的堡万豪酒店:高耸的铁门、荷枪实弹的警察、严密的安检措施,都仿佛在提醒我们这片土地并不似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落地以后,见到的第一个熟面孔是阿里——我们“犍陀罗守护人”团队的巴方志愿者,此次也将和我们同行这段“探源犍陀罗”之旅。正式行程开始前的晚上,阿里来到我们入住的酒店与我们汇合,虽然从未见过面,但近一年的远程共事,让我们一见面就消弭了陌生和尴尬。我很开心地跟他打招呼:“Hi, my net friend!” 简单的寒暄和工作交流之后,我迫不及待地掏出了我在国内就准备好的礼物:一盏来自豫园的兔子灯是给他的女儿的,一盒中国茶叶是给他家人的,一幅我自己节临的赵孟頫《赤壁赋》是给他的(从他刚开始倒着拿的姿势我看出来了:阿里最近的中文学习似乎没什么进展lol)

  十余天的时间里,我们走过了上千公里,从堡到塔克西拉,接着是马尔丹、斯瓦特,又去了白沙瓦、斯瓦比等地,最后到达拉合尔。我们一口气考察了四处世界文化遗产(塔克西拉、塔赫特伊巴依佛教遗址、罗赫达斯要塞、拉合尔堡及夏利马尔花园)和二十四处遗址、七座收藏重要犍陀罗文物的博物馆,可谓大饱眼福。这个丝绸之路文明交叉口的国家先后经历了波斯帝国、亚历山大帝国、孔雀王朝、贵霜王朝、笈多王朝、阿拉伯帝国等等,各种文化在此交融,形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辉煌多彩的文化遗存。

  斯瓦特,打开搜索引擎,与之相关的搜索出现最多的是:盛产祖母绿、英国女王口中的“巴基斯坦小瑞士”,而与犍陀罗的渊源则简单提及了它是藏传佛教的重要人物莲花生大师的故乡。与这个6000多公里以外的城市结缘,则始于2023年5月30日“犍陀罗守护人”与巴基斯坦KP省考古博物馆总局签署的为期三年的合作备忘录,其中一条明确指出:“联合开展科技保护项目,如文物扫描、犍陀罗遗址数字化和数字导览等。”

  陈志刚博士代表“犍陀罗守护人”和KP省考古博物馆总局局长萨马德博士签署合作备忘录

  基于此,我们与KP省辖下的包括塔赫特巴希遗址、斯瓦特博物馆在内的各家文博机构开展了合作。

  在与斯瓦特博物馆馆长诺瓦兹先生的交流中得知,博物馆建于1959年,由斯瓦特最后一任瓦利(斯瓦特王)捐建,并交予意大利人设计。虽然有着丰富的犍陀罗馆藏和各种相当具有特色的当地民俗文化收藏,但因为大多数文物没有详细的介绍,游客们往往只能“走马观花”。于是我们计划联合KP省考古博物馆总局为斯瓦特博物馆提升展陈体验、开展二维码导览项目,这也是我第一次真正实践我的“博物馆之友”梦想——与一家博物馆共同成长。

  去年年底开始,我挑选了故宫“譬若香山”犍陀罗艺术展中陈列的十三件来自斯瓦特博物馆的文物,又另外精选了十件有代表性的馆藏文物,制作了一系列有助于提升观展体验的材料:包括导览手册(折页)、展览介绍海报、文物二维码和相应的解释文字(线上和实物两套版本)、犍陀罗系列明信片等。

  本次行程的第三天,我们抵达了斯瓦特地区,见到了我们第二位熟悉的“网友”——诺瓦兹馆长。跟我们无数次工作视频中一样,他身着传统巴基斯坦服饰,外面是印有“犍陀罗守护人”logo的工装马甲,头戴白色帕科尔(一种传统普什图手工羊毛帽),笑容可亲。

  我把从中国带来的折页、展签和明信片作为礼物交给了诺瓦兹馆长,并且和他一起亲手把部分标签贴在相应的展柜上,期待这些小小的工作未来能给游客们带来更好的游览体验。接着诺瓦兹馆长亲自带我们参观了斯瓦特博物馆,从别具特色的史前文明到灿烂的犍陀罗佛教时期再到近现代文化和传统民俗工艺,一切都是我脑海中的样子——从各种图片和资料中早已看过无数遍的文物,现在真实地出现在我眼前。

  在布置的过程中,我们发现部分文物没有单独展柜、也没有合适的位置去摆放展签,因此诺瓦兹馆长建议我们另外定制一批展架,结合斯瓦特著名的传统木制工艺和纹样,既可以清楚展示这部分文物的介绍资料,也将成为博物馆的又一宣传名片。

  另外,在本地市场多方对比后,诺瓦兹馆长和他的助理纳西尔先生决定从白沙瓦地区定制一批雕刻有巴基斯坦开伯尔普什图瓦考古和博物馆总局与“犍陀罗守护人”两个logo的金属标签安装在木质展架的底部;这批展架后来于5月11日正式投入使用。

  一周后恰逢5.18国际博物馆日,斯瓦特博物馆迎来了大批国内外游客,其中也包括了“犍陀罗守护人”组织的斯瓦特地区遗址附近村庄的孩子们,他们成为了整套展览系统的第一批观众。游客们用手机扫码仔细阅览中、英、乌尔都三种语言的文物介绍和遗址图片,还可以听到相应的音频。小朋友们则对这些木质展架更感兴趣,因为高度刚好与他们的身高匹配,几个一群地围在展架周围讨论着眼前的文物。

  三年前脱口而出的“博物馆之友”,今天终于在这个万里之遥的异国博物馆生根发芽了。